(1980年)
云南哀牢山上的苦聪族,过去是一个比较落后的民族。我们在那里访问的时候,听说苦聪人害怕的东西很多:见到山下的大水牛,以为是遇到了魔鬼,怕得很;见到了县城的楼房,以为是魔鬼造的宫殿,怕得很;睡上了席蒙丝床,以为弹性是魔鬼的把戏,也怕得很,他们以为床底下一定藏着魔鬼,不然,人怎么会弹起来呢?
苦聪人生活的戒律就更多了:家里死了人,一定得一把火把家烧个精光;山林里的布谷鸟是“神鸟”,一定打不得;搬家时选择新址,一定要找鸡蛋摔得破的地方,其他地方一定住不得。各种各样的条条框框,多不胜举。
造成这种现象的一个重要原因,是知识的极度贫乏。他们没有见过水牛,没有见过楼房,没有见过席蒙丝床,无知使他们惊奇和害怕。他们不知道疾病有传染与不传染之分,更不知道何谓消毒,因而发生疾病时便只好毁家避病。他们不知道历法,不知道几月下种,只知道布谷鸟叫了才可以播种,布谷鸟也就成了“神鸟”。鸡蛋摔破的地方,说明是牢固的,这就是选择新址的依据。知道一点历法、医药知识的人,是绝对不会相信这种清规戒律的。无知使他们愚昧。
与此相反,知识使人解放思想。中世纪的时候,教会的神学思想禁锢着人们的头脑。文艺复兴时代,是一个解放思想的时代。那时候,一大批敢于冲破宗教信条、大胆解放思想的人,无一不是“多才多艺和学识渊博的巨人”。差不多没有一个著名人物不曾作过长途旅行,不会说四、五种语言,不在几个专业上放射出光芒。达·芬奇是画家、数学家、力学家和工程师;丢勒是画家、雕刻家、建筑师;马基雅弗利是政治家、历史学家、军事家和诗人。知识,成了他们冲破教信条的武器。
知识是打开禁区的钥匙,是开启人们智慧的光芒。哥白尼推翻地心说,创立日心说,就是一个例子。哥白尼曾经在当时的文化中心意大利学习数学、天文学、文学、法律和医学,回到祖国波兰后,又花了近四十年时间进行天文观察,积累了自然科学的丰富知识。正是在这个基础上,他看到了托勒密地心说的破绽,提出了日心说,勇敢地向统治欧洲一千多年的神权挑战,使自然科学开始从神学中解放出来。他在《天体的运行》一书前面写道:“假如有一知半解的人,并无数学知识,而根据圣经这一段或那一段妄肆批评或驳斥我的著作,我不但不准备答复他们,而且还要蔑视这种无知的见解。”可见,没有渊博的知识,没有深刻的钻研,是不会认识到这个禁区里的科学奥秘的。
知识,也给人冲破禁区、解放思想的力量。发现血液循环、冲破盖仑学派框框的科学家塞尔维特,因为它的学说与宗教信条有冲突,受到了加尔文教派惨无人道的刑讯。他坚持真理,坚定地回答宗教裁判所:“我相信自己的言行都是公正的。我不怕死。你们只会用诽谤来反驳我的学说,举不出有分量的论证。……我知道我将为自己的学说,为真理而死,但这并不会减少我的勇气。”在火刑前夕,一个神父要他背弃自己的学说,他沉默了一会,作了一个否定的姿势,宁可让烈焰吞没。布鲁诺宣传地动说,坐了七年牢。最后在罗马鲜花广场对他施以火刑的前一刻,他对宣读判词的教士说:“你们宣读判词比我更害怕。”他们所以能这样临死不惧,因为他们相信自己的学说是真理。知识给他们以鼓舞,知识给他们以力量。
我们有些同志目光短浅,眼界狭窄。在四个现代化的长征中,总是疑虑重重,老是左顾右盼,思想枷锁很重。这也与他们的知识贫乏有关。不知道现代科学技术已到了何等发达的地步,就容易自满自足,夜郎自大;不知道历史上中外科学技术的交流,就打不破“洋奴哲学”之类的思想框框;不知道科学技术的伟大力量,就常常干那些压抑人才、摧残人才的勾当。有的同志孤陋寡闻,思想僵化,长此下去,就会成为实现四个现代化的障碍和阻力。这样的同志应该认真地读一点书,学一点自然科学,学一点社会科学,增加知识,扩大眼界。这对于解放思想,赶上新长征的步伐,实在是十分必要的。如果一直满足于当外行,满足于无知和浅薄,那是迟早会被时代淘汰的。
原载《科学入口处》一书,江苏科技出版社
1980年8月版,与朱长超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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