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
不久前,我们在写作《人类的继往开来》时,到祖国的西南地区看了一下古人类化石遗址。古人类化石是研究人类起源和发展的宝贵资料,有重大的科学价值。这些化石为恩格斯关于劳动创造人的伟大理论提供了新的光辉论据。因此,每到一个遗址,我们总要细细打听是谁发现了这些遗址,对发现遗址的人怀着深深的敬意。
那么,是谁发现了这些遗址的呢?一问,原来这倒并不一定是专家学者,而常常是由普通的工人、农民在生产劳动中发现的。开远小龙潭的煤矿工人在采煤时发现了森林古猿的化石。柳江的贫下中农在山洞积肥时发现了柳江人化石。在勘测成昆线时,地质队员发现了“元谋猿人”的化石。在兴建成昆铁路时,贫下中农又在云南禄丰发现了大量很有价值的古猿和古脊椎动物的化石。在云南西畴,当地民兵在仙人洞修边防空洞时也发现了大量古人类和古动物化石。没有工人、农民的生产实践活动,大量的化石遗址难以发现,大量的化石可能还沉睡在地下呢!
其实,在化石发现史上,由工人、农民发现化石的事例绝不是少数。就拿最早期的人类——南方古猿的化石来说吧,人们常常认为这是南非的人类学家达特发现的。实际上,这个化石是汤恩采石场的工人们发现后送给达特的。达特只是把含有汤恩小孩头骨的一堆石块加工修琢而已。达特当然有很大的贡献,但发现化石的却并不是他,而是工人。三十年代,布鲁姆在南非的斯特克方丹发现的“迩人”(意为接近人的人)化石,实际上也是由当地的采石工人发现的。布鲁姆收集了工人们发现的化石,加以研究,才作出了贡献。没有采石场工人的劳动,“汤恩小孩”和“迩人’’都不会发现的。一部古生物学和古人类学,正是在工人开采矿石,农民兴修水利等生产实践中逐步积累资料的。
这些化石遗址被发现,有时似乎是很偶然的。柳城巨猿化石遗址的发现者是个农民。他在打猎时射伤了一只山羊,山羊逃到了一个山洞里,他跟踪而至,发现了巨猿洞,不但找到了山羊,还找到了巨猿的化石。这总该是偶然的吧。其实,不专门搞人类学的工人、农民发现化石,偶然中包含着必然。化石常常埋在山洞里,埋在地层下。在兴建工厂、建筑铁路、积肥造田、兴修水利时就可能被发现。广大劳动人民在生产实践中,积累了关于化石的丰富知识,他们经常与埋藏化石的山洞、地层打交道,发现化石就势在必然。有的人类学者在工人、农民发现的遗址上,找到了一块化石,就偷偷地放在自己的口袋里,当作自己的发现。他殊不知,没有群众对遗址的发现,也就谈不上他的发现。科学技术的主人是人民群众,研究古人类化石的人类学也同样是这样。
人类学的岗位,实验室固然重要,而古人类化石遗址的发现则更为重要。我们的祖国土地辽阔,山岭逶迤,地底下,山洞里,有着丰富的化石。但是,单靠少数的人类学工作者是远远不能胜任的。就拿广西来说,有些地方山峦重叠,因此叫做十万大山,可见其Ui之多。要考察这么多山,靠少数专业人员行不行呢?不行,只有依靠群众才行,离开了群众,常常会一无所获。新中国成市成立前,外国的一些传教士在云南的元谋县收集到了几片石器,如获至宝,但不知道这些石器来自何方。出去文化侵略的需要,他们寻找石器遗址,花了好几年心血,但结果还是没有找到。几个与群众对立的外国人,在千山万水中找遗址,就象大海里捞针一样,哪里能找得到!这些石器之谜一直没有解开。在大跃进的年代里,元谋县的人民兴修水利时,在龙街公社的金沙江沿岸发现了大量石器、陶器。经过有关部门考察,原来这正是外国人找了多年没有找到的古人类遗址。巨猿化石的发现也是这样。孔尼华在香港药店里发现了几颗巨猿牙齿,就是不知道巨猿产在那(哪)里,还是柳城的一个农民在半山腰的山洞里发现了。巨猿洞下是悬崖绝壁,一般人轻易上不去。没有群众,人类学家怎么会想到半山上还有洞,洞中还有巨猿的化石呢?
正是这个原因,研究人类学必须“开门”才行。
这次我们在禄丰,看到北京古脊椎动物和古人类研究所的同志和四川大学的工农兵学员正在和当地的群众一起挖掘化石遗址。他们在好几米厚的褐煤煤层中,找到了二十多种古代动物的化石,还发现了许多世界上十分稀少的可能是拉玛古猿的牙齿,几乎每天都能挖掘到一颗古猿的牙齿。他们所以能取得这些成绩,是因为他们根据群众提供的线索,找到了遗址。云南省博物馆还在当地举办了化石展览,向群众宣传化石的意义,普及化石知识。许多群众提供了化石的线索,有的还上交了自己拾到的化石,收到了很好的效果。但是,科研战线的走资派却说:“什么开门办所,我不懂,我看这种独创性还是少搞一点”!甚至还恶狠狠地说:“不但要关门,还要派人站上岗。”关上“门”,站上“岗”,群众发现了化石也不会告诉你,找到了化石,也不会交给你,你怎么去搞人类学?(这里的观点是错误的——作者)
发现化石靠群众,挖掘化石也要靠群众。我们在观看云南西畴县的仙人洞时,看到地上还有许多动物化石。我们在山洞口找了一下,一会就拾了一大堆。仙人洞早已挖掘过,但挖掘力量毕竟有限,在堆土中还保留有大量化石。这些化石,当地农民在耕田时屡屡发现。依靠群众,把这些化石采集起来,不足很宝贵么!我们在开远时还听说,当地的煤层
里化石很丰富。居民在烧煤时,常常看到化石。这几年普及了化石知识,群众看到了煤中的化石,就主动交到文化馆,取得了不少收获。
有的人说,群众找化石,研究靠专家。研究是不是可以关门了呢?也不行。化石固然是研究古人类的重要资料,但化石代表的人类总是与当地的环境有着密切的联系。只见化石,不见遗址,关门研究常常要闹笑话。那个德国学术权威微耳和就是一个例子。一八五七年,富罗特在德国的尼安德特峡谷发现了尼人的头骨,微耳和把他说成是因病变而成畸形的现代人的头骨。一八九五年荷兰人杜布哇发现了爪哇猿
人的头骨,微耳和又硬说是一只普通的长臂猿。微耳和研究化石所以屡犯错误,一个重要原因是他关门研究,根本没有看到化石的挖掘,根本不了解化石出土地点的地质和生态。
在我们祖国广阔的大地上,蕴藏着丰富的化石。广大师生开门办学,广大科研工作者开门办科研,为发现和研究化石开辟了一条广阔的道路,使许多化石获得了新生。要发现化石,研究化石,一定要到实践中去,到群众中去。古生物学是如此,古人类学是如此,其他各门学科何尝不是如此呢?即使是写通俗读物的,也应该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开“门”写作。这样,才能写出工农兵欢迎的作品。
这就是这次考察化石给我们的启示之一。
原载《文汇报》1976年7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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