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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知道的民革元老刘云昭
  • 来源:邓伟志 作者: 邓伟志 发表日期:2019-05-28 浏览次数:1650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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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纪念上海解放70周年的日子里,有一个人的形象不时地出现在脑海里。他就是动员国民党淞沪警备司令刘昌义起义的刘云昭。他曾是孙中山的参议,国民党“一大”代表。刘云昭是我父亲的姨表哥,我称他“大大爷”,或汉川大爷。这是我们家乡的这般称呼,准确地讲应当是“大表大伯”。想写大表大伯的故事,又担心那都是少年时代听说的,未必准确,便迟迟没有动笔。后来查阅有关他的资料,很多是我第一次知道的,更加敬佩他。同时,也发现有的资料并不完全准确,从而激发我写刘云昭的积极性。

刘云昭是动员刘昌义起义的第一人

很多地方讲动员刘昌义起义的是两个人,也有的书上只讲一个人,那就是只提王葆真,不提另一个人,其实最先动员刘昌义起义的是刘云昭。刘云昭是上海地下民革的委员。他跟刘昌义和刘昌义的朋友、曾任国民党苏北司令的李明扬都很熟悉。李明扬与刘云昭同为萧县同乡,还有点远房亲戚。李明扬与刘云昭早就跟共产党取得联系。李明扬是个孝子。抗战开始不久,在李明扬为母亲祝寿时,陈毅送去了大礼,两人从此成了朋友(有文章讲是李明扬自己过生日,不实),因此在随后的黄桥战役中李明扬帮了新四军大忙。此事,名为国民党中将,实为中共地下党的黄逸峰跟我讲过多次:李明扬就是《东进序曲》里的“周师长”。李明扬十分尊重刘云昭,视刘云昭为兄长。上海解放前夕,刘、李在上海过往甚密。二人议论后,由刘云昭出面,提醒刘昌义:“不要充当汤恩伯的替罪羊”,并于194811月与共产党员王葆真一起介绍刘昌义加入民革,还对刘昌义说:“我们现在是‘同志’了。”

上海战役打响后,又是刘云昭帮助刘昌义跟解放军联系,发起起义。有文章说,是在造幣厂附近把刘昌义的部队打得他没办法了,刘才“投降”的。并讲,没有民主党派做动员刘昌义起义的工作。这是误会,因为当时是单线联系,严格保密,致使那文章作者不了解真实情况。

刘云昭解救的共产党人远不止两位

不少文章讲:“刘云昭解救过共产党员刘苏民、陈令远。”这是事实。不过,刘云昭解救过的共产党员远不止这两位。对陈令远我不了解,对刘苏民我很熟悉。他年龄同我父亲一样大,但按班辈我称他“苏民哥”。他夫人是萧县屈指可数的女性大学毕业生之一。刘苏民建国后在河南郑州一所与“农”字号有关的专科学校(我记不清学校全称)当领导。他长子刘与任,“文革”前在国家科委当主任秘书。80年代刘与任曾任科技日报副总编。

说刘云昭解救过的共产党员远不止这两位,其根据是他救过我父亲。1930年夏,我父亲执行“立三路线”,组织苏州暴动。失败后,“纵横断线”,无法找到党组织,不得己只好沿途讨饭回家。走到离徐州还有两站路(火车慢车)的地方,偶然遇见父亲在毛泽东任所长的武昌农讲所里的同学。这位老同学一见被他们农讲所学员称为“江北美男子”的父亲的那副惨样,大吃一惊。父亲的同学是国民党,但他十分同情我父亲这位共产党员。他说:“你在我这里住两天,等我发了饷,给你买身大褂,买张火车票,你扮成生意人回家。”我父亲就按他说的办了。哪知在徐州一下火车,就被国民党抓了。我父亲一口咬定自己是做生意的,不是共产党。国民党拿他没办法,提出找“保人”。我父亲就请刘云昭担保。刘云昭一听说是他表弟,便说:“我这个表弟从小就一想赚钱,到处跑生意。把他交给我,我来教训他,叫他回家种地。”这样,我父亲在汉川大爷(刘云昭号“汉川”)精心安排下,平安地回到了萧县,一边教书,一边找党,终于在县戒烟所(戒鸦片烟)里找到了一名地下党。

刘云昭能当我们邓家的家

我们与刘家不仅有亲戚,而且是几代的邻居。萧县属江苏省时,我们同住江苏省萧县刘行乡薛庄村(现在萧县属安徽省。有好几篇文章讲刘云昭是安徽淮北人。不对!淮北市是1958年成立的,确实是把萧县南部的几个区划归了淮北,但是薛庄未划归淮北,仍为萧县刘行下属的薛庄村)。刘家住薛庄东台子,我们住薛庄西台子,喝一口井里的水。萧县地处黄河故道,常闹水灾,能住在台子上是富裕的象征。可是,我们邓家早已由富变穷。曾祖父是当地名医,给县太爷看病没看好,县太爷周围的人咬定是我曾祖父害死的,为了打这场冤枉官司曾祖把地卖得所剩无几,总算把台子保住了。在清朝末年,哪有什么公理可讲?最后判我曾祖的刑罚是“穿绣鞋”,即在烧红的铁上走。曾祖死后,我祖父不久也因官方不公,气死了,从此家里经济十分困难。

我父亲、伯父都比他表哥刘云昭年龄小很多。这时刘云昭便出来当家作主,叫我伯父不要读书了,学种地,把这个家支撑起来。说我父亲、叔父年龄太小,还干不动农活,只能去读书,由他介绍到学费极低的学校读书。那极低的学费也由刘云昭来资助。

1925年父亲18岁时,经山东来萧县的党组织推荐,经刘云昭出面建议,让父亲到上海读国共合办的上海大学。我父亲于1925年底或26年初在上海大学经戴盆天等人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父亲把加入共产党的事告诉他这位身为国民党元老的大表哥,他大表哥完全支持。可是到1930年父亲被国民党抓住时,刘云昭坚持说父亲是生意人,只想赚钱。用心良苦啊!

刘云昭领李宗仁来我们薛庄村

很多文章讲孙中山、李济深很器重刘云昭,其实还有一位李宗仁也是刘云昭的好朋友。他俩关系好到什么程度,我不了解,不过,有个细节很能说明问题。李宗仁在徐州时,曾与刘云昭等人一起骑着马跑了二十多公里,屈尊来到我们薛庄。李宗仁的到来一时传为佳话,并且成为我们家乡文明礼貌教育的话题。

我们生活在黄土低坡的百姓,乡风淳朴。不管从哪里来的陌生人,穿过我们村庄,我们百姓都会主动同他们打招呼:“歇歇再走!”“吸袋烟再走!”“天热喝口水再走!”如果过客真的停下来,我们村民会真的会把比纪晓岚的大烟袋小一些的长烟袋递过去;如果过客真要喝水,我们村民会把土陶罐里的生水倒在大黑碗里递过去。有时候碰巧,还有村民会把土陶罐里的桑叶水倒在大黑碗里递过去。顺便说一句,我们乡下人在桑树叶快干枯时,采下来,用柳条串起,烧开水时从桑叶串上撕下两片,扔在水里,就是“茗茶”。这桑叶茶既香又有益于健康。听说:春蚕之所以只吃桑叶,是因为桑叶里含有别的叶子,包括几大名茶里不含的蛋白质。反过来说,骑马的过客如果经过村庄时不下马,骑自行车的如果不下车,我们村民会不高兴,不理你,甚至会放狗吓唬你。

大概是刘云昭跟同行的李宗仁打过招呼,李宗仁没进村便早早地下马,亲自牵着马进了我们薛庒村,热情地跟大家打招呼。村民一看,还有汉川大先生(与刘云昭没亲戚的邻居都称刘云昭‘大先生’)陪着他,便主动递上桑叶茶给他喝。在知道李宗仁是大人物之后,村民常用“李宗仁下马”的故事来教育后代,要尊重习俗,要讲礼貌。

刘云昭让我坐花轿

在国民党大势已去、面临失败时,声称要对“共匪”家属斩草除根。我这只有9岁的少年,大有被斩的可能。怎么办?刘云昭有办法。大概是1947年秋或48年春,反正是在一个不冷的季节,他侄子结婚。他在外地,可能是在上海,他自己没来庆贺,派了两个儿子赶来薛庄庆贺。他那位会拉胡琴的儿子带信说:“大大(即父亲)说让胖弟(我乳名)去押骄,然后不用回薛庄。”

押轿有几个条件:第一员要男孩,这没问题。第二是要看生辰八字好不好。他们就带我去薛庄南台子神妈子家算命。后来知道,这神妈子很懂事,也很同情共产党。她左算右算说我样样好,有条件押轿。

于是母亲为我借了一身漂亮衣服,坐了几十华里的花轿,到了一个大村庄。晚上我在一处客厅中央正襟危坐,似乎威风,但我多少了解一点此行的背景,毫无威风感。正在七上八下时,忽然新娘子家里的两三位老用人,跪在我跟前,齐声说:“老爷,赏我们两个钱吧!”因为,我在国统区三天两头受人欺负,母亲告诉我:“遇到什么事,都不要乱说话,免得说漏嘴。”在听到赏钱时,我不知如何是好。我身上的衣服都是借来的,哪里有钱给你们?想不到坐在我旁边的男士,掏出三块银元扔在地上。扔银元的是谁?解放后才知道,是保护我的地下党。

说我无能我是真无能。因为我建国后就离开薛庄,到县城读书的缘故,几十年来我没问过我那表嫂即刘云昭的侄媳的娘家是谁,我一直不知道我坐花轿去的是什么地方。三年前,回薛庄瞻仰“萧县苏维埃成立地”纪念碑,才第一次听人说起已去世的表嫂是大画家李可染的小妹妹。李、刘两家真是门当户对哦!

建国后,表大爷任扬州市政协副主席,江苏省参事室参事,1957年划为“右派”。这大概就是在动员刘昌义起义问题上,有人迴避“刘云昭”三个字的缘由。可历史总归是历史。历史不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更不是任人捏来捏去的泥人。历史是不锈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