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3月11日《四川日报》报道了一则具有轰动效应的消息:大足县12岁的唐雨能用耳朵认字,省委负责人接见了唐雨。这一消息迅速传遍全国,各地立即涌现出一批耳朵以及其它部位认字的男女。可是,我这个好奇的人并未为这“轰动消息”所动。我一笑了之。
1979年8月,我在北京车公庄2号北京市委党校参加大百科首卷审稿。上海一位朋友来车公庄看我,说起耳朵认字高手王斌、王强就住在市委党校对门的新华印刷厂职工宿舍。他还说,车公庄的王斌、王强比唐雨厉害。唐雨是把纸片贴在耳朵上的,而王斌、王强是隔着金属茶叶盒认字的。朋友准备去看看,拉我陪同。因为就在附近,我便随他去了。我们把写字的纸片放进茶叶盒,王强接过去,置于被衣服盖住的腋下。王强走来走去,我们突然听出茶叶盒打开的声音,再过一会,她一点不错的认出来。等我们把茶叶盒打开时,发现本来平整的纸片变皱了。如果不是取出了纸片,不论纸片在盒里如何摇动,也不至于皱到这个样子。我们心里有了点数。
在耳朵认字多次表演失败后,鼓吹者来了两计:一是把“耳朵认字”改为“人体特异功能"。改称“人体特异功能”,看来是退却,实则是进攻。那就是说不仅耳朵能认字,而且人体各个部位都有神奇的特异功能,如隔墙取物、灵魂穿墙、肉眼从重庆看到大庆、肉眼看见死去多年的父亲 ,等等。这时耳朵认字已演化成为彻头彻尾的“活见鬼"的灵学。二是拉大旗,找后台。
对大科学家钱学森我一直是很崇敬的。钱学森对我个人也是很关心的。哪知,后来他发表了一系列为伪科学打气的言论。他说,特异功能“可能导致21世纪的新的科学革命,也许是比20世纪量子力学、相对论更大的科学革命”,是“一场真正的文化革命”。他还说:“特异功能是社会主义的绿叶。”我知道后,为他惋惜。
我想起了国内外知名的研究脑生理的大专家张香桐。他过去同我讲过国家多次请他鉴定类似特异人的故事。他说,1964年广州有位少女,声称能看到密封信的内容。因为张香桐跟钱学森一样,也是抛弃在美国的财产,乘着到瑞士开会的机会,只身提着小皮箱回到国内的,是国内一号脑科学家。广东发现这般奇人,便要他去看看。他从理论上不信,却发现不了少女有什么舞弊行为。只是感到少女在拿到信封后,总要去一趟卫生间,似乎不合常理。这次少女又去卫生间了.陪同张香桐的研究所党委书记对在场的几位专家说:“我已这把年纪了,早就没那回事了。我到卫生间去看看。”他趴在马桶间的门下向上一看,发现少女根本没有大小便,而是拿着“高级”的工具、药品在拆信封。我想钱学森大概就是因为身边“没有跟特异人上厕所的助手",才对伪科学信以为真的。
可是,钱老无论如何不应当把这几个人的“特异功能”捧得这么高,提到“科技革命”的高度,实在有“大跃进”时大喊“亩产万斤”的酸味道。“吾爱吾师,吾犹爱真理。”我针对钱老的“绿叶论”说了句:“特异功能不是社会主义的绿叶。”后来这句话上了简报。钱老看了,叹了口气,对身边人说:“唉!这个人真是……”下面的话不用说了,在钱老建立的文理相通的学科体系图表里,没有我一滴汗水。
注:邓伟志,安徽萧县人,现为上海大学社会学系教授,上海市社会学会会长,中国社会学会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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